宋有狙公者,爱狙,养之成群,能解狙之意;狙亦得公之心。损其家口,充狙之欲。俄而匮焉,将限其食,恐众狙之不训于己也。先诳之曰:“与若芧,朝三而暮四,足乎?”众狙皆起怒。俄而曰:“与若芧,朝四而暮三,足乎?”众狙皆伏而喜。
朝三暮四。两汉。佚名。 宋有狙公者,爱狙,养之成群,能解狙之意;狙亦得公之心。损其家口,充狙之欲。俄而匮焉,将限其食,恐众狙之不训于己也。先诳之曰:“与若芧,朝三而暮四,足乎?”众狙皆起怒。俄而曰:“与若芧,朝四而暮三,足乎?”众狙皆伏而喜。
宋国(今商丘)有一个养猕猴的老人,他很喜欢猕猴,养的猕猴成群,他能懂得猕猴们的心意,猕猴们懂得那个人的心意。那位老人因此减少了他全家的口粮,来满足猕猴们的欲望。但是不久,家里缺乏食物了,他将要限制猕猴们的食物,但又怕猕猴们生气不听从自己,就先骗猕猴们:“我给你们的橡树果实,早上三颗,晚上四颗,这样够吗?”众多猕猴一听很生气,都跳了起来。过了一会儿,他又说:“我给你们的橡树果实,早上四颗,晚上三颗,这样足够吗?”猕猴们听后都很开心地趴下,都很高兴对那老人服服帖帖的了。
狙(jū)公:养猴子的老头。
解:了解,理解,懂得。
狙:猴子。
意:心意。
得:懂得。
得公之心:了解养猴老人的心思。
损:减。
口:口粮。
充:满足。
欲:欲望,要求。
俄而:一会儿,不久。
匮:缺乏。
限:限制。
恐:恐怕。
驯(xùn):驯服,顺从,听从。引申为服服帖帖。
诳(kuáng):欺骗。
之:代词,它,代指猴子们。
与:给。
若:文言文中的人称代词,代“你”、“你们”,文中指猴子们。
芧(xù):橡树的果实,俗称“橡实”。
朝:早上。
足:够,足够。
众:所有的。
皆:都。
起怒:一齐生气起来。怒:恼怒,生气。
伏而喜:都很高兴地趴在地上(一般是动物感到满足时的动作)。
这个故事原来的意义,是阐述一个哲学道理,是《庄子·齐物论》中一则重要的寓言故事,无论朝三暮四还是朝四暮三,其实众猴子所得到的并没有增加或减少,猴子们喜怒为用就显得很可笑。狙公好比是载众生的“大块”而猴子就像是纷乱红尘中的众生。那些追求名和实的理论家,总是试图区分事物的不同性质,而不知道事物本身们就有同一性。最后不免像猴子一样,被朝三暮四和朝四暮三所蒙蔽。告诫人们要放开计较得失的凡心,因为人的一生一死、一得一失都是一时的,到最后我们将会发现我们并没有失去什么,也没有得到什么。因为无论形式有多少种,本质只有一种。宋《二程全书·遗书·十八·伊川先生语》:“若曰圣人不使人知,岂圣人之心是后世朝三暮四之术也?”遗憾的是,后来应用这个成语的人,并不十分清楚朝三暮四的出处,把它和“朝秦暮楚”混淆了。而后者指的是战国时期,秦、楚两大强国对立,有些弱小国家一会儿倒向秦国,一会儿倒向楚国。就像在美苏争霸时期,有些非洲国家时而倒向美国,时而倒向苏联。朝三暮四本来与此无关,但以讹传讹,天长日久,大家也就习惯把“朝三暮四”理解为没有原则,反复无常了。
临江仙(仙吕调)。宋代。柳永。 鸣珂碎撼都门晓,旌幛拥下天人。马摇金辔破香尘。壶浆盈路,欢动一城春。扬州曾是追游地,酒台花径仍存。凤箫依旧月中闻。荆王魂梦,应认岭头云。
楔子
(末扮张天觉同正旦翠鸾领兴儿上,诗云)一片心悬家国恨,两条眉锁庙廊谋。总为浮云能蔽日,长安不见使人愁。老夫姓张,名商英,字天觉。叨中甲第以来,累蒙擢用。谢圣恩可怜,官拜谏议大夫之职。为因高俅、杨戬、童贯、蔡京苦害黎庶,老夫秉姓忠直,累谏不从,圣人着老夫江州歇马。我夫人不幸早年亡过,止留下一个女孩儿,小字翠鸾,长年一十八岁,未曾许聘他人。老夫自离了朝门,一路辛苦,到此淮河渡也。限次紧急。兴儿,与我唤将排岸司来者。(兴儿云)理会的。(净扮排岸司上,诗云)腿上无毛嘴有髭,星驰电走不违时。沿河两岸长巡哨,以此加为排岸司。小官排岸司的便是。驿亭中大人呼唤,不知有甚事?须索走一遭去。老叔报复去,道有排岸司来了也。(兴儿报科)(张天觉云)着他过来。(兴儿云)着过去。(做见科)(净云)大人唤排岸司有何分付?(张天觉云)排岸司,老夫奉圣人的命,将着家小前往江州歇马。限次紧急,你不预备下船只,可不误了我的期限?好打!则今日我就要开船也。(净云)大人,这淮河神灵,比别处神灵不同。祭礼要三牲,金银钱纸烧了神符,若欢喜方可开船;若不欢喜,狂风乱起,浪滚波翻,那一个敢开。请问大人,不知可曾祭过神道不曾?(正旦云)这等,爹爹,与他些钱钞,早些安排祭礼去。(张天觉云)孩儿,你不知,老夫是国家正臣,他是国家正神,何必要甚么祭礼?岂不闻"非其鬼而祭之,谄也?"(诗云)宋国非强楚,清淮异汨罗。全凭忠信在,一任起风波。排岸司,快与我开了船者。(净云)船便开,倘若有些不测,只不要抱怨我。(做开船科)(兴儿云)呀!风浪起了,怎么好?怎么好?水淹了船也。救人!救人!(张天觉下)(净救正旦科,云)我救了这小姐也,再救那大人去。(下)(正旦云)翠鸾好险也,爹爹好苦也。这淮河里翻了船,多亏排岸司救了我的性命。尚不知我的爹爹生死若何?排岸司打捞去了,单留妾身在此,可怎了也?(外扮孛老上,见正旦科,云)兀那女子,你是何方人氏?姓甚名谁?你说与我听咱。(正旦云)妾身乃张天觉的女孩儿,小字翠鸾,长年一十八岁。因爹爹往江州歇马,来到这淮河渡。不听排岸司言语,不曾祭祀,开到中流,果然风浪陡作,翻了船。若不是排岸司救了我呵,那得这性命来。(孛老云)看这女子,也不是受贫的人。他乃官宦之家,我陪你在此等一等。若是你那做官的尚在,我送你去还他便了。(正旦云)怎么等了许久,那排岸司还不见来?我身上一来禁不过这湿衣服,二来天色渐晚,爹爹又不知下落。天阿!兀的不害杀我也。(老云)姐姐,我是这
杂剧·临江驿潇湘秋夜雨。元代。杨显之。 楔子(末扮张天觉同正旦翠鸾领兴儿上,诗云)一片心悬家国恨,两条眉锁庙廊谋。总为浮云能蔽日,长安不见使人愁。老夫姓张,名商英,字天觉。叨中甲第以来,累蒙擢用。谢圣恩可怜,官拜谏议大夫之职。为因高俅、杨戬、童贯、蔡京苦害黎庶,老夫秉姓忠直,累谏不从,圣人着老夫江州歇马。我夫人不幸早年亡过,止留下一个女孩儿,小字翠鸾,长年一十八岁,未曾许聘他人。老夫自离了朝门,一路辛苦,到此淮河渡也。限次紧急。兴儿,与我唤将排岸司来者。(兴儿云)理会的。(净扮排岸司上,诗云)腿上无毛嘴有髭,星驰电走不违时。沿河两岸长巡哨,以此加为排岸司。小官排岸司的便是。驿亭中大人呼唤,不知有甚事?须索走一遭去。老叔报复去,道有排岸司来了也。(兴儿报科)(张天觉云)着他过来。(兴儿云)着过去。(做见科)(净云)大人唤排岸司有何分付?(张天觉云)排岸司,老夫奉圣人的命,将着家小前往江州歇马。限次紧急,你不预备下船只,可不误了我的期限?好打!则今日我就要开船也。(净云)大人,这淮河神灵,比别处神灵不同。祭礼要三牲,金银钱纸烧了神符,若欢喜方可开船;若不欢喜,狂风乱起,浪滚波翻,那一个敢开。请问大人,不知可曾祭过神道不曾?(正旦云)这等,爹爹,与他些钱钞,早些安排祭礼去。(张天觉云)孩儿,你不知,老夫是国家正臣,他是国家正神,何必要甚么祭礼?岂不闻"非其鬼而祭之,谄也?"(诗云)宋国非强楚,清淮异汨罗。全凭忠信在,一任起风波。排岸司,快与我开了船者。(净云)船便开,倘若有些不测,只不要抱怨我。(做开船科)(兴儿云)呀!风浪起了,怎么好?怎么好?水淹了船也。救人!救人!(张天觉下)(净救正旦科,云)我救了这小姐也,再救那大人去。(下)(正旦云)翠鸾好险也,爹爹好苦也。这淮河里翻了船,多亏排岸司救了我的性命。尚不知我的爹爹生死若何?排岸司打捞去了,单留妾身在此,可怎了也?(外扮孛老上,见正旦科,云)兀那女子,你是何方人氏?姓甚名谁?你说与我听咱。(正旦云)妾身乃张天觉的女孩儿,小字翠鸾,长年一十八岁。因爹爹往江州歇马,来到这淮河渡。不听排岸司言语,不曾祭祀,开到中流,果然风浪陡作,翻了船。若不是排岸司救了我呵,那得这性命来。(孛老云)看这女子,也不是受贫的人。他乃官宦之家,我陪你在此等一等。若是你那做官的尚在,我送你去还他便了。(正旦云)怎么等了许久,那排岸司还不见来?我身上一来禁不过这湿衣服,二来天色渐晚,爹爹又不知下落。天阿!兀的不害杀我也。(老云)姐姐,我是这淮河边打渔的,叫做崔文远,家里离此不远。姐姐,你若肯与我做个义女儿,且在我家中住下。等日后寻见你那做官的,我着你子父每再得团圆。你意下如何?(正旦云)那壁老的若不弃嫌呵,我情愿与你做个女儿。(孛老云)既是这等,你就跟我家中去来。(正旦云)这此时不知我那爹爹在那里也呵?(唱)【仙吕】【端正好】我恰才沉没这急流中,挣的到河滩上。只看我这湿渌渌上下衣裳。若不是渔翁肯把咱恩养,(带云)天那!(唱)这泼性命休承望。(同下)第一折(张天觉领兴儿上,诗云)船过淮河渡,心忙去路催。岂知风浪起,搅下一天悲。老夫张天觉是也。不听排岸司之言,到于中流,翻了船只。我那翠鸾女孩儿,不知去向。我欲待亲自去寻来,限次又紧,着老夫左右两难,如何是好?如今沿途留下告示,如有收留小女翠鸾者,赏他花银十两。待到了江州,再遣人慢慢跟寻,又作道理。我那翠鸾孩儿,则被你痛杀我也。(下)(孛老上云)欢来不似今朝,喜来那逢今日。老汉崔文远的便是。自从探俺兄弟回来,见一个女孩儿,乃是张天觉大人的小姐。他父亲往江州歇马去,来到这淮河渡,不信排岸司之言,不曾祭献神道,便开了船。到这半途中,刮起大风,涌起波浪,将这船掀翻了,今他父亲不知所在,这个女孩儿也是有缘,我认他做了个义女。他自到我家来,倒也亲热。一家无二,每日前后照顾,再不嫌贫弃贱。也是老汉阴功所积。今日不出去打渔,在家中闲坐。看有甚么人来?(冲末扮崔甸士上,诗云)黄卷青灯一腐儒。九经三史腹中居。他年金榜题名后,方信男儿要读书。小生姓崔,名通,字甸士,祖居河南人氏,幼习儒业,颇看诗书。受十年苦苦孜孜,博一任欢欢喜喜。小生如今上朝取应去,到此淮河渡。这里有个崔文远,他是俺爹爹的亲兄,顺便须探望他去。这就是伯父门首,待我叫一声:门里有人么?(孛老云)是谁唤门?我开了这门。(问科,云)是那个?(崔甸士云)小侄是崔甸士。因上朝取应去,特来拜辞伯父。(孛老云)孩儿,请家里来。你父亲安康么?(崔甸士云)托赖伯父,安康哩。(孛老云)你休便要去,且在我家里住几日。(崔甸士云)多谢伯父。(孛老云)你曾娶妻来么?(崔甸士云)上告伯父,古人有云:"先功名而后妻室"。小侄还不曾娶妻哩?(孛老云)我想这崔甸士是个有文才的,久已后必然为官。我有心将翠鸾孩儿聘与他为妻,未知他意下如何?待我唤他出来,和我侄儿厮见,我自有个主意,翠鸾孩儿,你出来。(正旦上,云)妾身翠鸾的便是。自从与父亲相别,并无音信。多亏了这崔老的认我做义女儿,他将我似亲女一般看待。我在这里怕不打紧,知我那爹爹在于何处也呵?(唱)【仙吕】【点绛唇】举目生愁,父亲别后难根究。这一片悠悠,可也还留得残生否?【昆江龙】若不是渔翁搭救,险些儿趁一江春水向东流。我如今偷挨岁月,爹爹呵,知他在何处沉浮?则我这一寸心怀千古恨,两条眉锁十分忧。多谢的那老父恩临厚,不将我似世人看待,直做个亲女收留。(做见科,云)父亲呼唤翠鸾,有何分付?(孛老云)孩儿,我有个侄儿,唤做崔甸士。他为进取功名去,路打我门首经过,来拜别我。你如今过去,与他相见咱。(正旦云)理会的。(孛老云)侄儿不知,我近新认了个义女儿,叫做翠鸾,特特唤他出来,与你相见一面,你也好前后出入行走。(崔甸士云)伯父,请过妹子来,小生与他相见咱。(孛老云)翠鸾孩儿,你过来把体面与哥哥相见者。(正旦做见科,云)哥哥万福。(崔甸士云)一个好女子也。(正旦唱)【油葫芦】则见他抄定攀蟾折桂手。(崔甸士云)妹子,恕生面少拜识。(正旦唱)待趋前还褪后,我则索慌忙施礼半含羞。(崔甸士云)妹子,小生有缘得此一见。(正旦唱)则见他身儿俊俏庞儿秀。(崔甸士云)妹子,小生此后又不知何时重会哩。(正旦唱)则见他性儿温润情儿厚。且休夸潘安貌欠十分,子建才非八斗。单只是白凉衫稳缀着鸳鸯扣,上下无半点儿不风流。(崔甸士云)妹子,小生一来探望伯父,二来便辞别应举去也。(正旦唱)【天下乐】则愿的早夺词场第一筹,文优福亦优,宴琼林是你男儿得志秋。标题的名姓又香,打扮的体态又作,准备着插宫花饮御酒。(孛老云)老夫偌大年纪,别无一人,止有这个女孩儿,未曾招嫁。我想侄儿聪明俊俏,有心待将这女孩儿与我侄儿为妻,我试问他咱,甸士,你曾娶妻来么?(崔甸士云)小生并未娶妻,伯父只管问我怎的?(孛老云)老夫偌大年纪,止有这个女孩儿。我见你堂堂人物,聪慧风流,久已后必然为官。我要招你为婿,久后送老汉入土,也有些光彩。甸士,便好道:淑女可配君子。你心下如何?(崔甸士云)谨依尊命,多谢了伯父。(正旦云)父亲救得我性命勾了,又要替我成就这亲事怎的?(唱)【醉中天】才救出淮河口,又送上楚峰头。(做背哭科,云)俺那父亲呵,(唱)生死茫茫未可水,怎便待通媒媾……(孛老云)我儿,你怎么不答应我一句儿?姻缘姻缘,事非偶然。我也须不误了你。(正旦唱)虽然道姻缘不偶,我可一言难就,有多少雨泣云愁。(孛老云)我儿,这个是喜事,怎么倒哭起来?快不要这等。我看的那侄儿满腹文章,一定是做官的。故此将你许配了他。常言道:女大不中留。你见那家女孩儿养老在家里的?你只依着我,就今日两边行一个礼,承认了罢。(正旦唱)【金盏儿】元来他敬儒流,意绸缪。可甚么是非只为多开口,倒道我女大不中留。他分明亲许出,着我怎抬头?虽然俺心下有,我须是脸儿羞。(孛老扯旦、末行礼科,云)则今日好日辰,成合了这门亲事。侄儿,你与我便上朝求官应举去,得一官半职,回来改换家门.则是休忘了我的思念。(正旦云)多谢父亲。则怕崔秀才此一去,久后负了人也。(崔甸士云)小生若负了你呵,天不盖,地不载,日月不照临。(正旦云)秀才也,你去则去,频频的稍个书信回来。(崔甸士云)小生知道,你放心者。(正旦唱)【赚煞】则他这胸臆卷江淮,宝剑辉星斗。是俺那父亲匹配下鸾交凤友。想着你千里关山独自个走,则今宵有梦难投。你若到至公楼,占了鳌头,则怕你金榜无名誓不休。莫便要心不应口,早做了背亲忘旧。(带云)崔秀才也,(唱)休着我倚柴门,凝望断不归舟。(下)(崔甸士云)则今日辞别了伯父,便索长行也。(做拜别科)(孛老云)侄儿,则愿你早早成名,带挈我翠鸾孩儿做个夫人县君也。(诗云)成就良姻顷刻间,明春专望锦衣还。(崔甸士诗云)嫦娥自是贪年少,何怕蟾宫不许攀。(同下)第二折(净扮试官领张千上,诗云)皆言桃李属春官,偏我门墙另一般。何必文章出人上,单要金银满秤盘。小官姓赵,名钱,有一班好事的就与我起个表德,唤做孙李。今年轮着我家掌管主司考卷,我清耿耿不受民钱,干剥剥只要生钞。目下有一举子,姓崔名通字甸士。撺过卷子,拟他第一。只是我还未曾覆试。左右,与我唤将崔秀才来者。(崔甸士上,云)小生崔通。撺过卷子,今场贡主呼唤,须索走一遭去。(张千报科云)报大人得知,崔秀才到了也。(试宫云)着他过来。(张千云)着过去。(做见科)(崔甸士云)大人呼唤小生,不知为何?(试官云)你虽然撺过卷子,未曾覆试你。你识字么?(崔甸士云)我做秀才,怎么不识字?大人,那个鱼儿不会识水。(试官云)那个秀才,祭丁处不会抢馒头吃。我如今写个字你识:东头下笔西头落。是小甚么字?(崔甸士云)是个一字。(试官云)好不枉了中头名状元,识这等难字。我再问你:会联诗么?(崔甸士云)联得。(试官云)河里一只船,岸上八个拽。你联将来。(崔甸士云)若还断了弹,八个都吃跌。(试官云)好好。待我再试一道:一个大青碗,盛的饭又满。(崔甸士云)相公吃一顿,清晨饱到晚。(试官云)好秀才,好秀才。看了他这等文章,还做我的师父哩。张千。你问这秀才有婚无婚?(张千云)相公问你,有婚无婚。(崔甸士云)有婚是怎生?无婚是怎生?(张千云)相公他问:有婚是怎生?无婚是怎生?(试官云)若有婚,着他秦川做知县去。若无婚,我家中有一百八岁小姐与他为妻。(张千云)敢是一十八岁。(试官云)是一十八岁。(张千云)秀才,俺相公说:你若有婚,着你秦川做知县去。若无婚,有一小姐招你为婿。(崔甸士云)住者,等我寻思波。(背云)我伯父家那个女子,又不是亲养的,知他那里讨来的?我要他做甚么?能可瞒昧神祗,不可坐失机会。(回云)小生实未娶妻。(试官云)既然无妻,我招你做女婿。张千,着梅香在那灶窝里拖出小姐来。(张千云)理会的。(搽旦上,诗云)今朝喜鹊噪,定是姻缘到。随他走个乞儿来,我也只是呵呵笑。妾身是今场贡官的女孩儿。父亲呼唤,须索见去。(做见科,云)父亲,唤你孩儿为着何事?(试官云)唤你来别无他事,我与你招一个女婿。(搽旦云)招了几个?(试官云)只招了一个。你看一看,好女婿么?(崔甸士云)好媳妇。(试官云)好丈人么?(崔甸士云)好丈人。(试官觑张千科,云)好丈母么?(张千云)不敢。(试官云)崔甸士,我今日除你秦川县令,和我女儿一同赴任去。我有一个小曲儿,唤做〔醉太平〕我唱来与你送行者。(唱)【醉太平】只为你人材是整齐,将经史温习。联诗猜字尽都知,因此上将女孩儿配你。这幞头呵除下来与你戴只。(做除幞头科)这罗襕呵脱下来与你穿只。(做脱罗襕科)弄的米身儿卜精赤条条的。(云)张千,跟着我来。(唱)我去那堂子里把个澡洗。(下)(崔甸士云)小姐,我与你则今日收拾了行程,便索赴任走一遭去。(诗云)拜辞他桃李门墙,趱行程水远山长。(搽旦诗云)不须办幞头袍笏,便好去幺喝撺箱。(同下)(正旦上,云)妾身翠鸾的便是。自从崔老的的认我做义女儿,他有个侄儿是崔甸士,就将我与他侄儿为妻。他侄儿上朝取应去了,可早三年光景,说他得了秦川县令,他也不来取我。如今奉崔老的言语,着我收拾盘缠,直至秦川寻崔甸士走一遭去。他也少不的要看侄儿,就随后来看我。(叹科)嗨!我想这秀才们好是负心也呵。(唱)【南吕】【一枝花】不甫能蟾宫折桂枝,金阙蒙宣赐。则道是洞房花烛夜,金榜可兀的挂名时。我为你撇吊了家私,远远的寻途次,恨不能五六里安个堠子。我看了些洒红尘秋雨的这丝丝,更和这透罗衣金风飋飋。【梁州】我则见舞旋旋飘空的这败叶,恰便似红溜溜血染胭脂。冷飕飕西风了却黄花事。看了些林梢掩映,山势参差。走的我口干舌苦,眼晕头疵。我可也把不住抹泪揉眵,行不上软弱腰肢。我、我、我,款款的兜定这鞋儿,是、是、是,慢慢的按下这笠儿,呀、呀、呀,我可便轻轻的拽起这裙儿。我想起亏心的那厮,你为官消不得人伏侍。你忙杀呵,写不得那半张纸?我也须有个日头儿见你时,好着我仔细寻思。(云)可早来到秦川县了也。我问人咱。(做向古门问科,云)敢问哥哥,那里是崔甸士的私宅?(内云)则前面那个八字墙门便是。(正旦云)哥哥,我寄着这包袱儿在这里,我认了亲眷呵便采取也。(内云)放在这里不妨事,你自去。(正旦云)门上有人么?你报复去,道有夫人在于门首。(祗从云)兀那娘子,你敢差走了。俺相公自有夫人哩。(正旦云)你道甚么?(祗从云)俺相公自有夫人哩。(正旦唱)【牧羊关】兀的是闲言浯,甚意思?他怎肯道节外生枝。我和他离别了三年,我怎肯半星儿失志?我则道他不肯弃糟糠妇,他原来别寻了个女娇姿。只待要打灭了这穷妻子,呀、呀、呀,你畅好是负心的崔甸土。(云)哥哥,你只与我通报一声。(祗从报科,云)告的相公知道,门首有夫人到了也。(搽旦云)兀那厮,你说甚么哩?(祗从云)有相公的夫人在于门首。(搽旦云)他是夫人,我是使女?(崔甸士云)这厮敢听左了。夫人你休出去,只在这里伺侯,待我看他去来。(正旦做见认科,云)崔甸士,你好负心也。怎生你得了官,不着人来取我?(搽旦云)好也啰,你道你无媳妇,可怎生又有这-个来?我则骂你精驴禽兽,兀的不气杀我也。(做呕气科)(崔甸士云)夫人息怒,这个是我家买到的奴婢。为他偷了我家的银壶台盏,他走了,我一向寻他不着,他今日自来投到,岂不是飞蛾扑火,自讨死吃的?左右,拿将下去,洗剥了与我打着者。(祗从做拿,旦不伏科)(正旦唱)【隔尾】我则待妇随夫唱和你调琴瑟。谁知你再娶停婚先有个泼贱儿。(搽旦怒云)你这天杀的,他倒骂我哩。(崔甸士云)左右,还不扯下去打呀?(正旦唱)倒将我横拖竖拽离阶址。(带云)崔甸士,(唱)你须记的,那时亲设下誓词。(崔甸士云)胡说,我有甚么誓词。(正旦唱)你说道:不亏心,不亏心,把天地来指。(崔甸士云)左右,你道他真个是夫人那?不与我拿翻,不与我洗剥,不与我着实打。你须看我老爷的手段,着你一个个充军。(连做拍案,祗从拿倒打科)(正旦唱)【哭皇天】则我这脊梁上如刀刺,打得来青间紫。飕飕的雨点下,烘烘的疼半时。怎当他无情无情的棍子,打得来连皮彻骨,夹脑通心,肉飞筋断,血溅魂消,直着我一疼来,一疼来一个死。我只问你个亏心甸上,怎揣与我这无名的罪儿?(崔甸士云)你要乞个罪名么?这个有。左右,将他脸上刺着"逃奴"二字,解往沙门岛去者。(祗从云)理会的。(正旦唱)【乌夜啼】你这短命贼怎将我来胡雕刺?迭配去别处官司,世不曾见这等跷蹊事。哭的我气噎声丝,诉不出一肚嗟咨。想天公难道不悲慈?只愿得你嫡亲伯父登时至,两下里质对个如何是?看你那能牙利齿,说我甚过犯公私?(崔甸士云)左右,便差个能行快走的解子,将这逃奴解到沙门岛。一路上则要死的,不要活的,便与我解将去。(正旦云)崔甸士,你好狠也。(唱)【黄钟煞】休、休、休,劝君莫把机谋使,现、现、现,东岳新添-个速报司。你、你、你,负心人,信有之,咱、咱、咱,薄命妾,自不是。快、快、快,就今日,逐离此。行、行、行,可怜见,只独自。细、细、细心儿里,暗忖思,苦、苦、苦业身躯怎动止?管、管、管少不的在路上停尸。(做悲科唱)哎哟,天那?但不知那塌儿里把我来磨勒死?(同解子下)(搽旦云)相公,莫非是你的前妻,敢不中么?不如留他在家,做个使用丫头,也省的人谈论。(崔甸士云)夫人不要多心。我那里有前妻来?(搽旦云)他适才说,等你嫡亲伯父来,要和你面对。这怎么说?(崔甸士云)是我有个亲伯父,叫做崔文远。这原是我伯父家丫头,卖与我的。你看他模样倒也看的过。只是手脚不好要做贼。我前日到处寻不着他,今日自来寻我,怎么饶的他过?如今这一去,遇秋天阴雨,棒疮发呵,他也无那活的人也。咱和你后堂中饮酒去来。(诗云)幸今朝捉住逃奴,迭配去必死中途。(搽旦诗云)他若果然是前时妻小,倒不如你也去一搭里当夫。(同下)第三折(张天觉领兴儿、祗从上,诗云)一去江州三见春,断肠回首泪沾巾。凄凉唯有云端月,曾照当时离散人。老夫张天觉。自与我孩儿翠鸾在淮河渡翻船之后,可早又三年光景也。谢圣恩可怜,道老夫廉能清正,节操坚刚,常怀报国之心,并无于家之念,加老夫天下提刑廉访使,敕赐势剑金牌。先斩后闻。这圣意无非着老夫体察滥官污吏,审理不明词讼。老夫虽然衰迈,岂敢惮劳?但因想我翠鸾孩儿,忧愁的须鬓斑白,两眼昏花,全然不比往日了。我几年间着人随处寻问,并没消耗。时遇秋天,怎当那凄风冷雨,过雁吟虫,眼前景物,无一件不是牵愁触闷的。兴儿,兀的不天阴下雨了也。行动些。(诗云)一自做朝臣,区区受苦辛。乡园千里梦,鞍马十年尘。亲儿生失散,祖业尽飘沦。正值秋天暮,偏令客思殷。你看那洒洒潇潇雨,更和这续续断断云。黄花金兽眼。红叶火龙鳞。山势嵯峨起,江声浩荡司。家僮倦前路,一样欲销魂。兴儿,前面到那里也?(兴儿云)老爷,前至临江驿不远了。(张天觉云)若到临江驿,老夫权且驻下者。正是:"长江风送客,孤馆雨留人。"(同下)(正旦带枷锁同解子上,云)好大雨也。(诗云)我本是香闺少女,可怜见无人做主。遭迭配背井离乡。正逢着淋漓骤雨。哥哥,你只管里将我来棍棒临身,不住的拷打,难道你的肚肠能这般硬?更也没那半点儿慈悲的?(做悲科)天阿,天阿,我委实的衔冤负屈也呵。(唱)【黄钟】【醉花阴】忽听的摧林怪风鼓,更那堪瓮瀽盆倾骤雨。耽疼痛捱程途。风雨相催。雨点儿何时住?眼见的折挫杀女娇姝。我在这空野荒郊。可着谁做主?(解子云)快行动些,这雨越下的大了也。(正旦唱)【喜迁莺】淋的我走投无路,知他这沙门岛是何处酆都?长吁气成云雾。行行里着车辙把腿陷住,可又早闪了胯骨。怎当这头直上急簌簌雨打,脚底下滑擦擦泥淤。(正旦做跌倒科)(解子云)你怎么跌倒了来?(正旦云)哥哥,这里滑。(解子云)千人万人走都不跌,偏你走便跌倒了?我如今走过去,滑呵,万事罢论。若不滑呵,我将你两条腿打做四条腿。(解子走跌倒科,云)快扶我起来。兀那女子,你往那边儿走,这里有些滑。(正旦唱)【出队子】好着我急难移步。淋的来无是处。我吃饭时晒干了旧衣服,上路时又淋湿我这布里肚,吃交时掉下了一个枣木梳。(解子云)你又怎的?(正旦云)掉了我枣木梳儿也。(解子云)掉了罢,到前面别买个梳子与你。(正旦云)哥哥,你寻一寻?到前面你也要梳头哩。(解子云)你也是个害杀人的。(做脚踏科,云)这个想是了。我就这水里把泥洗去了。如今有了梳子,你快行动些。(正旦唱)【幺篇】我心中忧虑,有三桩事我命卒。(解子云)可是那三桩事?你说我听。(正旦唱)这云呵,他可便遮天映日闭了郊墟,这风呵,恰便似走石吹沙拔了树木,这雨可,他似箭竿悬麻妆助我十分苦。(解子云)你走便走,不走我打你也。(正旦云)哥哥。(唱)【山坡羊】则愿你停嗔息怒,百凡照觑,怎便精唇泼口骂到有三十句。这路崎岖,水萦纡,急的我战钦钦不敢望前去,况是棒疮发怎支吾?刚挪得半步。(带云)哥哥,你便打杀我呵,(唱)你可也没甚福。(解子云)你休要多嘴多舌。如今秋雨淋漓,一日难走一日。快与我行动些。(正旦唱)【刮地风】则见他努眼撑睛大叫呼,不邓邓气夯胸脯。我湿淋淋只待要巴前路,哎,行不动我这打损的身躯。(解子喝科,云)还不走哩。(正旦唱)我捱一步又一步何曾停住,这壁厢那壁厢有似江湖。则儿那恶风波,他将我紧当处。问行人踪迹消疏,似这等白茫茫野水连天暮,(带云)哥哥也。(唱)你着我女孩儿怎过去?(解子云)你又怎的?(正旦云)哥哥,这般水深泥泞,我怎生走的过去?望哥哥可怜见,扶我一扶过去。(解子云)则被你定害杀我也。我扶将你过去。我问你,你怎生是他家梅香?你将他家金银偷的那里去了?他如今着我害你的性命哩。你可实对我说。(正旦云)我那里是他家梅香,偷了金银走来?(唱)【四门子】告哥哥一一言分诉,那官人是我的丈大。我可也说的是实又不是虚。寻着他指望成眷属,他别娶了妻道我是奴。我委实的衔冤负屈。(解子云)这等说起来,是俺那做官的不是?如今我也饶不得你。快行动些。(正旦唱)【古水仙子】他、他、他,忒很毒,敢、敢、敢,昧己瞒心将我图,你、你、你,恶狠狠公隶监束,我、我、我,软揣揣罪人的苦楚。痛、痛、痛,嫩皮肤上棍棒数,冷、冷、冷,铁锁在项上拴住,可、可、可,干支剌送的人活地狱,屈、屈、屈,这烦恼待向谁行诉?(带云)哥哥,(唱)来、来、来,你是我的护身符。(解子云)天色晚了也。快行动些,寻一个宵宿的去处。(正旦唱)【随尾】天与人心紧相助,只我这啼痕向脸儿边厢聚。(带云)天那天那,(唱)眼见的泪点儿更多,如他那秋夜雨。(同下)第四折(净扮驿丞上,诗云)往来迎送不曾停,廪给行粮出驿丞。管待钦差犹自可,倒是亲随伴当没人情。小可是临江驿的驿丞。昨日打将前路关子来,道廉访使大人在此经过,不免打扫馆驿干净。大人敢待来也。(孛老上,云)老汉崔文远的便是,自从着我女儿翠鸾寻我那侄儿崔甸士去了,音信皆无。我亲到秦川县,看我那女儿去。天色晚了也,又下着这般大雨。我且在这馆驿里寄宿一夜,明日早行。(驿丞见科,云)兀那老头儿,你做甚么?(孛老云)雨大的紧,前路又没去处。这馆驿中不问那里,胡乱借我宿一夜,明日绝早便去。(驿丞云)老头儿你不知道,如今接待廉访大人,休要大惊小怪的。你去那厨房檐下歇宿去。(孛老云)多谢了。(下)(张天觉引兴儿、祗从上,云)老夫张天觉,来到这临江驿也。兴儿,你莫不身上着雨来么?(兴儿云)老爷,这般大雨,身上衣服都湿透了也。(张天觉云)既然是这等,我且在馆驿里避雨咱。(驿丞接科,云)小的是临江驿驿丞,在此迎接。请大人公馆中安歇。(张天觉云)兴儿,我一路上鞍马劳顿,我权且歇息,休要着人大惊小怪的。若惊觉老夫睡呵,我只打你。便与我分付去。(兴儿云)理会的。兀那驿丞,我分付你:大人歇息,不许着人大惊小怪。若打醒了睡,要打我哩,分付你去。(驿丞云)这个我知道。(解子同正旦上)(正旦云)解子哥哥,这一天雨都下在俺两个身上也。(解子云)这大雨若淋杀你可,我也倒省些气力。这沙门岛好少路儿哩。(正旦云)哥哥,这风雨越大了也。(唱)【正宫】【端正好】雨如倾,敢则是风如扇。半空里风雨相缠,雨般儿不顾行人怨,偏打着我头和面。【滚绣球】当日个近水边,到岸前,怎当那风高浪卷,则俺这两般儿景物凄然。风刮的似箭穿,雨下的似瓮瀽,看了这风雨呵,委实的不善,也是我命儿里惹罪招愆。我只见雨淋淋写出潇湘景,更和这云淡淡妆成水墨天。只落的两泪涟涟。(解子云)你休烦恼,我和你到临江驿寄宿去来。(做叫门科,云)馆驿子开门来。(驿丞云)又是那一个?我开开这门。这弟子孩儿好大胆也。廉访使大人在这里歇息,你只在门外。你若大惊小怪的,我就打折你那腿。我关上这门。(解子云)可不是悔气,原来有廉访使大人在这里,俺休要大惊小怪的。我脱了这衣服,我自家扭扭干。(做脱衣科,云)呀,袖儿里还有个烧饼,待我吃了罢。(正旦云)哥哥,你吃甚么哩?(解子云)我吃烧饼哩。(正旦云)哥哥,你与我些儿吃波?(解子云)我但是吃东西,你便讨吃。也罢,我与你些儿吃。(正旦云)哥哥,你多与我些儿吃波?(解子云)一个烧饼,我与你些儿吃。你嫌少,没的我都与你吃了罢?(正旦唱)【伴读书】我这里告解子且消遣,我肚里饥难分辩。只他这风风雨雨强将程途来践,走的我筋舒力尽浑身战,一身疼痛十分倦,我、我、我,立盹行眠。【笑和尚】我、我、我,捱一夜似一年,我、我、我,埋怨天。我、我、我,敢前生罚尽了凄凉愿?我、我、我,哭干了泪眼,我、我、我,叫破了喉咽。来、来、来,哥哥我怎把这烧饼来咽?(做哭科,云)哎呀,天也!我便在这里,不知我那爹爹在那里也?(张天觉云)翠鸾孩儿,兀的不痛杀我也。我恰才合眼,见我那孩儿在我面前一般,正说当年之事。不知是甚么人惊觉着我这梦来?皆因我日暮年高,梦断魂劳。精神惨惨,客馆寥寥,又值深秋天道。景物萧条。江城夜永,刁斗声焦。感人凄切,数种煎熬。寒蛩唧唧,塞雁叨叨。金风淅淅,疏雨潇潇。多被那无情风雨,着老夫不能合眼。我正是闷似湘江水,涓涓不断流。又如秋夜雨,一点一声愁。我恰才分付兴儿,休要大惊小怪的。这厮不小心,惊觉老夫睡。该打这厮也。(兴儿云)我分付他那驿丞了。他不小心,我打这厮去。(做打驿丞科,云)兀那厮,我分付来,休要大惊小怪的。惊觉老爷睡。倒要打我,我只打你。(驿丞云)大叔休打,我自睡去,都是这门外的解子来。我开开这门,我打这厮去。(做打解子科,云)兀那解子,我着你休大惊小怪的,你怎生啼啼哭哭?惊觉廉访大人?恰才那伴当,他便打我,我只打你。(解子云)都是这死囚。(词云)你大古里是那孟姜女千里寒衣,是那赵贞女罗裙包土,便哭杀帝女娥皇也,谁许你洒泪去滴成斑竹?(正旦词云)告哥哥不须气,扑我冤枉事谁行诉与?从今后忍气吞声,再不敢嚎濛痛哭。爹爹也,兀的不想杀我也。(张天觉云)翠鸾孩儿,只被你痛杀我也。恰才与我那孩儿数说当年淮河渡相别之事,不知是甚么人惊觉我这梦来?(词云)一者是心中不足,二者是神思恍惚。恰合眼父子相逢,正数说当年间阻,忽然的好梦惊回。是何处凄凉如许?响玎珰铁马鸣金,只疑是冷飕飕寒砧捣杵,错猜做空阶下蛩絮西窗,遥想道长天外雁归南浦。我沉吟罢仔细听来,原来是唤醒人狂风骤雨。我对此景无个情亲,怎不教痛心酸转添凄梦。孩儿也,你如今在世为人,还是他身归地府?也不知富贵荣华,也不知遭驱被掳。白头爷孤馆里思量,天那,我那青春女在何方受苦?我分付兴儿来,你休要大惊小怪的,可怎生又惊觉老夫?(做打兴儿科)(兴儿云)老爷休打我,都是那驿丞可恶。(出见驿丞科,云)兀那驿丞,我着你休大惊小怪的,你怎生又惊觉老爷的睡来?(词云)我将你千叮万嘱,你偏放人长号短哭。如今老爷要打的我在这壁厢叫道:阿呀!我也打的你在那壁厢叫道:老叔。(驿丞云)都是这门外边的解子,我开开这门打那厮,兀那解子,我再三的分付你休要大惊小怪的,你又惊觉廉访大人的睡来。你这弟子孩儿。(词云)虽然是被风雨淋淋渌渌,也不合故意的喃喃笃笃。他伴当若打了我一鞭,我也就挎断你娘的脊骨。(解子词云)只听的高声大语,开门看如狼似虎。想必你不经出外,早难道惯曾为旅。你也去访个因由,要打我好生冤屈,不争那带长枷横铁锁,愁心泪眼的臭婆娘,惊醒了他这驰驿马挂金牌先斩后闻的老宰辅。比及俺忍着饥担着冷,讨憎嫌受打拷,只管里棍棒临身,倒不如汤着风,冒着雨,离门楼。赶店道,别寻个人家宵宿。(正旦词云)隔门儿苦告哥哥,听妾身独言肺腑。但肯发慈悲肚肠,就是我生身父母。且休提一路上万苦千辛,只脚底水泡儿不知其数。悬麻般骤雨淋漓,急箭似狂风乱鼓。定道是馆驿里好借安存。谁想你恶哏哏将咱赶出,便要去另觅个野店村庄,黑洞洞知他何方甚所。若不是逢豺虎送我残生,必然的埋葬在江鱼之腹。顷刻间便撞起响珰珰山寺晓钟,且容咱权避这淅零零潇湘夜雨。(张天觉云)天色明了也。兴儿,你去门首看是甚么人,闹这一夜。与我拿将过来。(做拿解子、正旦见,旦认科,云)兀的不是我爹爹?(张天觉云)兀的不是翠鸾孩儿?这三年你在那里来?你为甚么披枷带锁的?(正旦做哭科,云)爹爹不知。自从孩儿离了爹爹,有个崔老的救了我,他认我做义女。他有个侄儿是崔通。就着他与你孩儿做了女婿。他进取功名去,做了秦川县令。因他不来取我,有崔老的言语,着我寻他去。不想他别娶了妻房,说我是逃奴,将我迭配沙门岛去,一路上只要死的,不要活的。幸得今日遇着爹爹。爹爹也,怎生与你孩儿做主咱?(张天觉云)快开了枷锁者。那厮这等无礼。左右那里?速去秦川县与我拿将崔通来。(正旦云)爹爹,他在秦川为理,若差人拿他,也出不的孩儿这口气。须是我领着祗从人,亲自拿他走一遭去。正是常将冷眼看螃蟹,看你横行得几时。(同祗从下)(崔甸士上,云)小官崔通是也。前日那一个女人,本等是我伯父与我配下的妻子,被我生各支拷做逃奴,解他沙门岛去。已曾分付解子,着他一路上只要死的,不要活的。怎么去了好几日,也还不见来回话?我那夫人只管将这桩事和我炒闹不了。(做惊科,云)怎么我这眼连跳又跳的?想是夫人又来合气了。(正旦领祗从上,云)可早来到秦川县也。左右,打开门进去。(做见科,云)兀的不是崔通?左右,与我拿住者。(崔甸士云)奇怪,你每是那里来的?(祗从云)廉访使大人勾你哩。(正旦云)崔通,今日我也有见你的时节么?左右,与我剥去了冠带,好生锁着。(崔甸士云)小娘子,可怜见。可不道夫乃妇之天也。(正旦唱)【快活三】我揪将来似死狗牵,兀的不夫乃妇之天?任凭你心能机变口能言,(带云)去来,(唱)到俺老相公行说方便。(崔甸士云)我早知道是廉访使大人的小姐,认他做夫人可不好也。(正旦云)左右,还有一个泼妇,也与我去拿出来。(祗从拿搽旦上科)(搽旦云)我也是官宦人家小姐,怎把我做烧火的一般这等扯扯拽拽?你岂不晓得"妇人有事,罪坐夫男"?这都是崔通做出来的,于我甚事?(正旦怒云)左右,与我一并锁了。(搽旦云)且不要啰。啤,俺父亲做官,专好唱《醉太平》的小曲儿,我也学的会唱。小姐,待我唱与你听。(唱)【醉太平】我道你是聪明的卓氏,我道你是俊俏西施,怎肯便手零脚碎窃金赀?这都是崔通来妄指。(正旦云)左右,与我快锁了者。(搽旦云)阿哟,我戴凤冠霞帔的夫人是好锁的?待我来。(除凤冠科,唱)解下了这金花八宝凤冠儿,(脱霞帔科唱)解下这云霞五彩帔肩儿,都送与张家小姐妆台次,我甘心倒做了梅香听使。(正旦云)左右,都锁押了,带他见俺爹爹去来。(下)(张天觉上,云)自从孩儿亲拿崔通去了,怎生许久还不见到?(正旦押崔甸士、搽旦上科,云)爹爹,我拿将那两个贼丑生来了也。(张天觉云)那厮敢这等无礼。待老夫写表申朝,问他一个交结贡官,停妻再娶,纵容泼妇,枉法成招。大大的罪名。一面竟将他两个押赴通衢,杀坏了者。(孛老慌上,云)不知甚么人大惊小怪的?我试看咱。(做认科,云)兀的不是翠鸾孩儿?你在那里来?(正旦云)呀!父亲,我认崔通去,他别娶了一个,倒说我是逃奴,将我迭配沙门岛去,肯分的遇着我爹爹,如今要将他杀坏了也。(孛老劝科,云)小姐,怎生看老汉的面上,饶了他这性命。小姐意下如何?(正旦唱)【鲍老儿】他是我今世仇家宿世里冤,恨不的生把头来献(崔甸士云)伯父,你与我劝一劝波。我如今情愿休了那媳妇,和小姐重做夫妻也。(孛老云)小姐,你只饶了他者。(正旦唱)我和他有甚恩情相顾恋?待不沙又怕背了这恩人面。只落的嗔嗔忿忿,伤心切齿,怒气冲天。(正旦引孛老见张科,云)爹爹,这个便是救我命的崔文远。看恩人面上,连崔通也饶了他罢?(张天觉云)那崔通怎好饶的?(孛老云)老相公,你小姐元是我崔文远明婚正配,许与侄儿崔通的。如今情愿休了那媳妇,与小姐重做夫妻。可不好也?(张天觉云)孩儿你意下如何?(正旦云)这是孩儿终身之事。也曾想来,若杀了崔通,难道好教孩儿又招一个?只是把他那妇人脸上,也刺"泼妇"两字,打做梅香,伏侍我便了。(张天觉云)这也说的有理。左右,将那厮拿过来。看崔文远面上,饶免死罪。将恩人请至老夫家中,养赡到老。小姐还与崔通为妻。那妇人也看他父亲赵礼部面上,饶了刺字,只打做梅香,伏侍小姐。(搽旦哭,云)一般的父亲,一般的做官,偏他这等威势,俺父亲一些儿救我不得。我老实说,梅香便做梅香,也须是个通房。要独占老公,这个不许你的。(张天觉云)左右,将冠带来还了崔通,待他与小姐成亲之后,仍到秦川做官去者。(正旦崔甸士俱冠带,搽旦扮梅香伏侍拜见科)(张天觉云)我儿昔日在淮河渡分散之时,谁想有今日也。(正旦唱)【货郎儿】想着淮河渡翻船的这灾变,也是俺那时乖运蹇,定道是-家大小丧黄泉。排岸司救了咱性命,崔老的与我配了姻缘,今日可,谁承望父子和夫妻两事儿全。(崔甸士云)天下喜事,无过父子完聚,夫妇团圆。容小官杀羊造酒,做个庆贺的筵席,与岳父大人把一杯者。(做奉酒科)(正旦唱)【醉太平】不争你亏心的解元,又打着我薄命的婵娟。险些儿做乐昌镜破不重圆,干受了这场罪谴。爹爹呵,另巍巍稳掌着森罗殿,崔通呵,喜孜孜还归去秦川县,我翠鸾呵,生刺刺硬踹入武陵源。也都是苍天可怜。【尾煞】从今后鸣琴鼓瑟开欢宴,再休题冒雨汤风苦万千。抵多少待得鸾胶续断弦,把背飞鸟纽回成交颈鸳,隔墙花攀将做并蒂莲。你若肯不负文君头白篇,我情愿举案齐眉共百年。也非俺只记欢娱不记冤,到底是女孩儿的心肠十分样软。(张天觉云)当初失却渡淮船,父子飘流限各天。消息经年终杳杳,肝肠无日不悬悬。已知衰老应难会,犹喜神明暗自怜。渔父偶收为义女,崔生乍见结良缘。从来好事多磨折,偏遇奸谋惹罪愆。苦誓一心同蜀郡,远寻千里到秦川。剑沉龙浦还重合,镜剖鸾台复再圆。秉烛今宵更相照,相逢或恐梦魂前。题目淮河渡波浪石尤风正名临江驿潇湘秋夜雨
楔子
(正末扮孛老同卜儿、旦儿上)(正末云)老汉是绛州龙门镇大黄庄人氏,姓薛,人都叫我是薛大伯。嫡亲的四口儿家属,婆婆李氏。我有一个孩儿,是薛驴哥,学名唤做仁贵,媳妇儿柳氏。俺本是庄农人家,俺那孩儿薛驴哥,不肯做这庄农的生活,每日则是刺枪弄棒,习甚么武艺。婆婆,孩儿往那里去了也?(卜儿云)老的,孩儿往街市上去了。(正末云)等他来时,着他见俺咱。(冲末扮薛仁贵上,诗云)马挂征鞍将挂袍,柳梢门外月儿高。男儿要佩封侯印,腰下长悬带血刀。自家薛仁贵是也。年长二十二岁,在这绛州龙门镇大黄庄居住,一双父母在堂。我不肯做庄农的生活,每日则是刺枪弄棒,习演弓箭,十八般武艺,无有不拈,无有不晓,每日在这河津边射雁耍子。打听的绛州出其黄榜,招聚义军好汉,我有心待投义军去。如今回家禀过父亲母亲,便索长行也。来到门首。(做见科,云)父亲、母亲,您孩儿来家也。(正未云)孩儿,你那里去来?(薛仁贵去)父亲、母亲不知,如今绛州出其黄榜,招聚义军好汉。您孩儿学成十八般武艺,满腹兵书。您孩儿一心要投义军去,不知父亲母亲意下如何?(正末云)孩儿也,想着俺两口儿,眼睛一对,臂膊一双,则看着你哩。你若投军去了,俺两口儿偌大年纪,倘若有些好歹,可着谁人侍养也?(卜儿云)孩儿,你依着父亲言语,不要投军去罢。(薛仁贵云)父亲在上,孩儿闻的古称大孝,须是立身扬名,荣耀父母。若但是晨昏奉养,问安视膳,乃人子末节,不足为孝。今当国家用人之际,要得扫除夷虏,肃靖边疆。凭着您孩儿学成武艺,智勇双全。若在两阵之间,怕不马到成功?但博得一官半职,回来改换家门,也与父母添些光彩。不然,只守着这茅檐草舍,做个庄家,岂不枉了一身本事?(卜儿云)孩儿,则要你着志者。你去!你去!(正末云)罢!罢!罢!既然你要去,婆婆,收拾些银两,与孩儿做盘费。儿也,你一路上小心在意,得官不得官,只要你频频的稍个书信来,休着俺两口儿忧虑者。(薛仁贵拜科,云)则今日是个吉日良辰,辞别了父亲母亲,恁孩儿便索长行也。(正末唱)
杂剧·薛仁贵荣归故里。元代。张国宾。 楔子(正末扮孛老同卜儿、旦儿上)(正末云)老汉是绛州龙门镇大黄庄人氏,姓薛,人都叫我是薛大伯。嫡亲的四口儿家属,婆婆李氏。我有一个孩儿,是薛驴哥,学名唤做仁贵,媳妇儿柳氏。俺本是庄农人家,俺那孩儿薛驴哥,不肯做这庄农的生活,每日则是刺枪弄棒,习甚么武艺。婆婆,孩儿往那里去了也?(卜儿云)老的,孩儿往街市上去了。(正末云)等他来时,着他见俺咱。(冲末扮薛仁贵上,诗云)马挂征鞍将挂袍,柳梢门外月儿高。男儿要佩封侯印,腰下长悬带血刀。自家薛仁贵是也。年长二十二岁,在这绛州龙门镇大黄庄居住,一双父母在堂。我不肯做庄农的生活,每日则是刺枪弄棒,习演弓箭,十八般武艺,无有不拈,无有不晓,每日在这河津边射雁耍子。打听的绛州出其黄榜,招聚义军好汉,我有心待投义军去。如今回家禀过父亲母亲,便索长行也。来到门首。(做见科,云)父亲、母亲,您孩儿来家也。(正未云)孩儿,你那里去来?(薛仁贵去)父亲、母亲不知,如今绛州出其黄榜,招聚义军好汉。您孩儿学成十八般武艺,满腹兵书。您孩儿一心要投义军去,不知父亲母亲意下如何?(正末云)孩儿也,想着俺两口儿,眼睛一对,臂膊一双,则看着你哩。你若投军去了,俺两口儿偌大年纪,倘若有些好歹,可着谁人侍养也?(卜儿云)孩儿,你依着父亲言语,不要投军去罢。(薛仁贵云)父亲在上,孩儿闻的古称大孝,须是立身扬名,荣耀父母。若但是晨昏奉养,问安视膳,乃人子末节,不足为孝。今当国家用人之际,要得扫除夷虏,肃靖边疆。凭着您孩儿学成武艺,智勇双全。若在两阵之间,怕不马到成功?但博得一官半职,回来改换家门,也与父母添些光彩。不然,只守着这茅檐草舍,做个庄家,岂不枉了一身本事?(卜儿云)孩儿,则要你着志者。你去!你去!(正末云)罢!罢!罢!既然你要去,婆婆,收拾些银两,与孩儿做盘费。儿也,你一路上小心在意,得官不得官,只要你频频的稍个书信来,休着俺两口儿忧虑者。(薛仁贵拜科,云)则今日是个吉日良辰,辞别了父亲母亲,恁孩儿便索长行也。(正末唱)【仙吕】【端正好】你如今离了村庄,别了乡党,拜辞了年老爹娘。(薛仁贵云)您孩儿此去,定要赤心报国,展土开疆,博个封侯拜将而回。父亲放心者。(正末唱)你待要,忘生舍死在这沙场上。则你那雄赳赳气昂昂,身凛凛貌堂堂。知甚日得还乡?哎!儿也,休教您这两口儿斜倚定门儿望。(同卜儿下)(旦儿云)大哥,妾身在家,情愿替你侍养公婆,你放心的自去。妾身送你出这柴门外也。(薛仁贵云)大嫂,堂上无人,你自回去,侍奉公婆,不必送我。(拜别科)(薛仁贵诗云)我今日远去投军,惟愿你孝顺双亲。(先下)(旦做悲科,诗云)虽然是芳年连理,为功名只得离分。(下) 第一折(净扮高丽王领卒子上,诗云)独据辽东一小邦,大唐休怪不归降。随他百万英雄将,谁敢偷窥鸭绿江?自家高丽国王是也。俺国自箕子受封以来,传至孤家,世守高丽,雄称辽左。自俺高丽以东,还有一十六国,都与大唐年年进贡,惟有俺这一国,不顺大唐,可是为何?只因俺国陆有天山,水有鸭绿,极其险隘,只消一人把守,随你大唐百万军马,不能飞越。近来手下得一员大将,姓葛名苏文,官封摩利支,他有万夫不当之勇。闻的大唐家死了秦琼,老了敬德,无甚英雄猛将。今拨与摩利支十万军马,直至鸭绿江白额坡前下寨,打将战书去,单搦大唐名将出马。若杀的俺家过,俺家情愿随着一十六国,与大唐家年年进贡。若杀俺家不过,俺为上邦,他为下邦,要他反来进贡于俺,有何不可?摩利支那里?(丑扮摩利支上,云)自家葛苏文便是。郎主呼唤,须索见来。(见科,云)大王,唤小将有何事干?(高丽王云)摩利支,唤你来不为别事。孤家闻知大唐死了秦琼,老了敬德,无甚英雄猛将。今拨与你十万雄兵,直至鸭绿江白额坡前下寨,打将战书去,单搦大唐名将出马。则要你得胜成功,自有加官赐赏也。(摩利支云)得令。则今日领十万人马,直至鸭绿江白额坡前,单搦大唐名将出马,与某交战。大小三军,听吾将令。(诗云)奉主命统领雄兵,白额坡扎寨屯营。料唐家无人出马,包的个千战千赢。(下)(高丽王云)摩利支此一去必然成功也。孤家不免点起倾国人马,随后接应,走一遭去来。(下)(外扮徐茂功领卒子上,诗云)少年锦带紫貂裘,铁马西风衰草秋。凭仗手中三尺剑,会看谈笑觅封侯。老夫姓徐,名世勣,字茂功,祖贯曹州离狐县人也。辅佐大唐,官拜军师英国公之职。因为辽东摩利支索战,有总管张士贵领兵与他交锋,在于鸭绿江白额坡前,张士贵大败亏输。有一白袍将出马,三箭定了天山,杀退辽兵,班师回朝。奉圣人的命,着老夫在元帅府论功升赏。那张士贵还说是他的功劳。有一小将薛仁贵,又说他的功劳。未审虚实,已曾着人唤二将去了。令人辕门首觑者,若二将来时,报复我知道。(卒子云)理会的。(净扮张士贵上,诗云)我做总管本姓张,生来好吃条儿糖。但听一声催战鼓,脸皮先似蜡渣黄。某乃总管张士贵是也。自领军与摩利支交战,倒也不见得便输与他。那知正战中间,忽地飞出一把刀来,惊的我这魂不在头上,就拨转马头,一辔兜跑了。若不是白袍小将薛仁贵出马,那里有我的性命来?如今薛仁贵三箭定了天山,杀退了摩利支,本都是他的功劳。那个看见?我则是赖了他的。我已将这功劳报过圣人。如今着徐茂功与杜如晦在元帅府论功升赏,须索走一遭去。可早来到也。令人报复去,道有总管张士贵下马也。(卒子报科,云)喏!报的军师得知,有张士贵下马也。(卒子报科,云)喏!报的军师得知,有张士贵来了也。(徐茂功云)着他过来。(张士贵做见科)(徐茂功云)总管,当日三箭定了天山,是谁的功劳?(张士贵云)军师,若不是我张士贵,那高丽家怎便降伏?这一场厮杀,三箭定了天山,退了摩利支,都是我张士贵的功劳。除了我老张,还有那个?(徐茂功云)敢不是你的功劳?有人说是一个白袍小将薛仁贵哩。(张士贵云)好说,都是我的功劳,那一日是我穿着白来。(徐茂功云)我不信。令人,与我唤将薛仁贵来者。(卒子云)薛仁贵安在?(薛仁贵上,诗云)将军三箭定天山,壮士长歌入汉关。方知定远多奇相,不在区区笔砚间。某薛仁贵,自从拜别父母,投了义军,跟随着总管张士贵,前往高丽国,被某当住海口,三箭定了天山,杀退摩利支,班师回朝。今日在元帅府定夺功劳,加官赐赏。军师呼唤,须索走一遭去。可早来到也。令人报复去,道有薛仁贵在于门首。(卒子报科,云)喏!报的军师得知,有薛仁贵来了也。(徐茂功云)着他过来。(薛仁贵做见科,云)军师,呼唤薛仁贵有何差遣?(徐茂功云)当日三箭定了天山,杀退摩利支是谁的功劳?(薛仁贵云)当日三箭定了天山,杀退摩利支,都是我薛仁贵的功劳。也则不这件,一总过海平辽,有五十四件大功,都被张士贵赖了。今日不是军师问呵,仁贵也不敢说。军师与仁贵做主咱。(徐茂功云)张士贵,你就要混赖他的功劳,这个岂是小事,好混赖的?但不知当日谁监军阵来?(薛仁贵云)当日有杜如晦大人监阵来。军师不信,只请将监军来,便知这个端的。(徐茂功云)令人,与我请将杜如晦监军来者。(卒子云)理会得。(正末扮杜如海上,云)老夫姓杜名如晦,字克明,祖居京兆杜陵人也,与房玄龄共管朝政。谢圣恩可怜,加老夫为兵部尚书蔡国公之职。今因高丽国不尊朝命,侵犯边境,圣人遣将出师东征问罪。有一白袍小将,乃是薛仁贵,三箭定了天山,将摩利支杀退,这个功劳端非小可。今有徐茂功在元帅府,令人来请,想必是定夺功劳一事。俺看了摩利支那般英勇,若不是薛仁贵,谁人杀的他退也呵?(唱)【仙吕】【点绛唇】恰便似猛虎当途,甚人敢拒?有一个白袍卒,奋勇前驱,直杀的他无奔处。(云)却被那总管张士贵要混赖薛仁贵的功劳。这是老夫在阵面上亲目所睹,怎生好混赖也?(唱)【混江龙】那厮每杀人可恕,将别人功绩强糊突。贪着个一时爵赏,使出这百计赃诬。则问你九里山前都是谁的力?比及凌烟阁上倒把恁来图。我待要叩金阶款款的明开去,着甚来论黄数黑,也则是恶紫夺朱。(云)说话中间,可早来到元帅府也。令人报复去,道有杜监军来了也。(卒子报科,云)喏!报的军师得知,杜监军来了也。(徐茂功云)道有请。(正末做见科,云)英公,唤老夫有何事来?(徐茂功云)无事也不敢相请。当日三箭定了天山,杀退摩利支,这两年功劳,只有蔡公监着军阵来,必然看的明白。如今张士贵认做他的,薛仁贵又说是他的,老夫一时难以遥断,请蔡公是说一遍咱。(正末云)这都是薛仁贵的功劳也。(张士贵云)众位大人在上,今日聚集文武官员在此,这一场厮杀,若不是我张士贵,谁近的摩利支?只三箭定了天山,杀退了摩利支,明明都是我的功劳,如今可为甚么倒拿去赏了那薛仁贵?(正末云)张士贵,都是薛仁贵的功劳,你怎生混赖他的?(薛仁贵)监军爷,你做个明辅。当日个过海平辽时,我薛仁贵有五十四件大功,都被张士贵赖了。监军爷,可怜与仁贵做个证见咱。(正末唱)【油葫芦】当日个鸭绿江边列阵图,(张士贵云)众位大人在上,你就说这一场三箭定了天山,不是张士贵的,却是谁的功劳来?(正末唱)现对着这文共武,(徐茂功云)三箭定了天山,此功最大。您二将争竞,未知是谁的功劳也?(正末云)这是老夫亲目所见,委实是薛仁贵的。(唱)则他这定大山三箭若连珠。(张上贵云)我是个总管的官,堪上功劳簿。那薛仁贵不过马前小卒,他怎么上的功劳簿?(正末唱)哎!不索你个将军争竞功劳簿,抵多少凤凰《在梧桐树(张士贵云)薛仁贵走到高丽地面,就生了一身疥疮,每日则是挠痒,几曾厮杀来。只他寸箭皆无,他有甚么功劳?(正末唱)那薛仁贵有十大功,你可也寸箭无,你待做赵高妄指秦庭鹿,怎不去学龙伯钓鳌鱼?(张士贵云)不是我张士贵夸口,那个似我这等?骑的劣马,拽的硬弓;吃的冷饭,嚼的憨葱;若有好酒,打上三钟。俺真个是铁挣挣的好汉子哩。(正末唱)【天下乐】敢待卖弄你这英雄大丈夫,准也波如。自窨付,可甚的养由基善穿杨百步馀?(张士贵云)那薛仁贵到的高丽地面,则去扑蚂蚱,摸螃蟹,掏促蜘,几曾会甚么厮杀来?(正末唱)是谁人领着大军?是谁人统着帅府?(张士贵云)你不要说嘴,您都有甚么功劳在那里?(正末云)则你道波。(唱)那一个无功劳的请俸禄?(张士贵云)论着我文通《三略》,武解《六韬》,不如那一个?(正末云)噤声!(唱)【那吒令】论着你这文呵,怎的如管仲和鲍叔?(张士贵云)论我的武呢?(正末唱)论着你那武呵,怎如的周瑜鲁肃?(张士贵云)论我的智量呢?(正末唱)论着你智量呵,怎如的卧龙也那凤雏?(张士贵云)论着我兵书战策,揣着一肚子。我久后还要拜相封侯做大大的官哩。(正末唱)遮莫似张子房,辞朝待要归山去,再习些战策兵马。(张士贵云)我是个总管之职,倒不如庄家的农夫,做小卒儿出身的?偏我这等颓气,我怎么肯伏?(正末唱)【鹊踏枝】你道他是农夫,做军卒,(带云)想那诸葛亮呵,(唱)偏不曾隐迹南阳,乐意耕锄。(张士贵云)他后来却怎的?(正末唱)命通也逢着帝王,一年间三谒茅庐。(张士贵云)诸葛亮锄田刨地,刘先主织席编履,那等的人,题他做甚么?(正末云)自古忠臣良将,都出寒门。我再说一个与你听者。(唱)【寄生草】想当日韩元帅,乞食那漂母。若不是萧何举荐元戎做,则那汉王怎把重瞳蹙?显见的忠良多在寒门出。(张士贵云)监军大人,依着我只将薛仁贵革了他军,赶回家去,仍旧种田,才称了我心也。(正末唱)则你这筑沙堤推倒了紫金梁,怎如他沤麻坑扶立的擎天柱?(薛仁贵云)军师在上,监军爷所见不差,怎么将我的功劳填在张总管名下?枉了唐天子这般神圣,也还上明不知下暗哩。(徐茂功云)住!住!你两个将军休闹,蔡公若要定夺这功劳,可也容易,我如今推出红心垛子,上面安一文金钱,离一百步远放下垛子。着他每人射三箭。若射中金钱,便将三箭定天山的功劳,填在他名下,加官赏赐。射不中金钱的,停职罢俸,打为庶民。(正末云)英公也说的是。(张士贵云)你如今着我与薛仁贵射这金钱垛子?敢问军师大人,射着的可是怎生?射不着的可是怎生?当初上凌烟阁的,都不曾会射这垛子。薛仁贵,你则平心着。我的功劳,你要赖了我的。又着我射垛子。你先射去。(正末云)英公,且看他两个射箭,便见虚实也。(唱)【金盏儿】你两个较赢输,辨实虚,(徐茂功云)只今日要见个明白,方好论功行赏也。(正末唱)这的是功劳簿上无差误。(徐茂功云)射不着金钱的,罢官卸职;射着金钱的,着他衣紫腰金哩。(正末唱)射不着罢官也那卸职,射着的玉匠带上挂金鱼。(徐茂功云)射不着的打为庶民,射着的着他位列三公之上。(正末唱)射不着的苫庄三顷地,扶手一张锄。射着的稳情取门排十二戟,户列八椒图。(徐茂功云)如今推出红心垛子去。您见那垛子上一文金钱么?每人射三箭比试咱。(薛仁贵云)军师说的是。将弓箭来,我射三箭。(做射箭着三科)(卒子报科,云)报的军师得知,薛仁贵三箭都中红心垛子也。(徐茂功云)好将军,射中金钱也。张士贵,可该你射三箭。(张士贵云)他射了么?他的射法,是和我一般的。(徐茂功云)不必多说,你射三箭者。(张士贵云)我说当初上凌烟阁的都不曾会射这垛子。薛仁贵,你则平心着。我的功劳,你要赖了我的,又着我射垛子。也罢,我射!我射!推出垛子去。(卒子云)看垛子哩。(张士贵云)这垛子有多远。(卒子云)则有一百步远。(张士贵云)你再退七八十步来。(卒子云)忒近了。(张士贵云)你便再近了些。我若射的着,我就是你的儿子。令人,将弓箭来。我做了三十年总管,到不知道这张弓原来这般硬。我发箭也着。(卒子云)射不着。(张士贵云)不是不着,这垛子忒远了。等我再射。(做再射科,云)着。(卒子云)射不着。(张士贵云)又不着。这弓不是我的弓,我那张弓力打三升半米。我再射。(做再射科,云)着。(卒子云)又不着。(张士贵云)何如?我说射不着么。(徐茂功云)哦!都射不着。令人,拿下张士贵者。(卒子云)理会的。(做拿张士贵科)(徐茂功云)奉圣人的命,因为二将争功,着老夫在此元帅府定夺。原来张士贵混赖薛仁贵的功劳,按军令本当斩首,姑免项上一刀,打为庶民百姓,苫庄三顷地,扶手一张锄。令人,与我抢出去。(卒子云)理会的。(张士贵云)薛仁贵本等是个庄农,倒着他做了官。我本等是官,倒着我做庄农。军师好葫芦提也。罢!罢!罢!如今只有他的说话,没我的说话。(诗云)我做总管忒心凶,今朝罢职做庄农。我也再不习他黄公三略法,到的家里则把豆腐酒儿呷三钟。(下)(徐茂功云)今日功罪已明,老夫须回圣人的话来。(下)(薛仁贵云)若不是监军大人,小将岂有今日?此恩异时必当重报。(正末云)不枉了好将军也。(唱)【赚煞尾】也不负了你血染战袍红,镫藏着征靴绿,那一枝方天戟超今越古。看这赖功贼容颜如粪土,出辕门豕窜狼逋。怎知你喜都都,后拥前呼,那里也一将功成万骨枯。(薛仁贵云)量小将有甚功劳,感蒙监军大人这般抬举。(正末唱)则为你外疆展土,拿云握雾,托赖着圣明天子百灵扶。(下)(徐茂功上,云)薛仁贵,为你多有功劳。三箭定了天山,平了高丽国。奉圣人的命,加你为天下兵马大元帅。望阙谢了恩者。(薛仁贵谢恩科,云)多谢军师大人抬举。(徐茂功云)元帅,圣人赐你御酒三杯。令人将酒过来。(薛仁贵云)军师大人,小将不会饮酒。(徐茂功云)圣人的命,谁敢推辞?元帅满饮此杯。(薛仁贵云)既是圣人的命,小将饮这酒者。(做饮酒科,云)哎哟!我醉了也。(做睡科)(徐茂功云)元帅醉了,睡着了也。令人。休大惊小怪的。等元帅觉来时,报复我知道。老夫且回后厅去者。(下)(薛仁贵打梦科,云)薛仁贵也,我离家十年光景,一双父母,年高无人侍养。我则今日私离了边庭,带领数十骑轻弓短箭,善马熟人,回家探望父母走一遭去。(诗云)则为我三箭成功定太平,官加元帅镇边庭,十年不作还乡梦,愁听慈乌天外声。(下)第二折(卜儿上,云)老身是薛驴哥的母亲。自从我那孩儿投义军去了,可早十年光景也,音信皆无,俺两口儿年纪老了,多亏杀媳妇儿侍奉。吃了早起的,没那晚夕的。烧地眠,炙地卧。眼巴巴不见孩儿回来,不知有官也是无官。哎哟!薛驴哥儿也,则被你思想杀我也。(做哭科)(薛仁贵上,云)某薛仁贵,还家探望父母去,可早来到也。兀的不是我家里。开门来!开门末!(卜儿云)是谁唤门?我开开这门。(做见科,云)官人,你是谁?(薛仁贵云)则我便是薛驴哥。(卜儿哭科,云)儿也,则被你想杀我也。待我唤你父亲来。(做唤科,云)薛大伯!薛大伯!(正末扮孛老拿拄杖上)(唱)【商调】【集贤宾】是谁人吖吖的叫一声薛大伯?(卜儿云)是我叫你来。(正末唱)哦!我则道又是那一个拖逗我的小乔才。我行不动前合也那后偃,我立不住东倒波西歪。折倒的我来瘦恹恹身子尪羸,忧愁的我干剥剥髭髭斑白。(哭科)(唱)则俺那投军去的孩儿,哎哟!知他是安在哉?我便是那铁石人,也感叹伤怀。你不能勾掌六卿元帅府,(哭科)(唱)哎哟!儿也,你可只落的定一面远乡牌。(薛仁贵云)不知我那父亲,老的怎生般一个模样哩?(正末唱)【逍遥乐】哎哟!儿也,自从您投军出外。我每日家少精也那无神,失魂丧魄。哎哟!儿也,知他那里日炙风节,博功名苦尽甘来。我也只指望你一箭成功把门户改,光显随祖宗先代。我如今无亲无眷,无靠无捱,(哭科)(唱)哎哟!儿也,每日家无米无柴。(正末做见卜儿科,云)婆婆,你唤我做甚么?(卜儿云)老的也,你动不动烦天恼地。这般啼哭做甚么?我恰才唤你,你可在那里来?(正末云)我在庄东里吃做亲的喜酒去来。(卜儿云)老的也。我往庄东里吃喜酒去,可是谁家的女儿招了谁家的小厮?你说一遍咱。(正末云)婆婆听我说者。(唱)【梧叶儿】刘大公家菩萨女,招那庄王二做了补代,则俺这众亲眷插鐶钗。(卜儿云)他家那女儿,曾拜你来么?(正末云)婆婆,你可早题起我来也。他先拜了公公、婆婆、伯伯、叔叔、婶婶、伯娘,到我根前恰待要拜,则听的道:住者。(唱)可则到我行休着他每拜,我道您因一个甚来?(云)则他家老的每倒不曾言语,那小后生每一齐的闹将起来道:你休拜那老的,他则一个孩儿投军去了十年,未知死活。你拜了他呵,可着谁还咱家的礼?则被他这一句呵。(唱)道的我便泪盈腮,哎哟!驴哥儿也,则被你可便地闪杀您这爹爹和奶奶。(卜儿云)老的也,你欢喜咱。薛驴哥来了也,(正末云)在那里?(卜儿云)孩儿,拜你父亲来。(薛仁贵见正末拜科,云)父亲,您孩儿回家探望父母来也。(正末云)生忿贼,真个来了。婆婆,我打这厮咱。(卜儿劝科,云)孩儿才来家,怎生便打?老的也,息怒些儿波。(正末唱)【后庭花】割舍了一不做二不该,(做举拄杖,卜儿夺科)(正末云)婆婆放手。(卜儿云)老的也息怒。(三科)(正末唱)我打这厮千自由百自在。(云)驴哥,你去了几时也?(薛仁贵云)您孩儿去了十年光景也。(正末唱)你从那二十二上投军去,你怎生三十三岁上恰到来?(薛仁贵云)父亲,您孩儿尽忠,便不能尽孝也。(正末唱)你那一日离庄宅,登紫陌,绛州城气概,龙门镇施手策。你道把家门即便改,谁承望又过了十数载。【双雁儿】恰便似送曾哀赵藁不回来。哎哟!儿也,我则道父子每,相间隔,不想想孩儿也,俨然在。做娘的筋力衰,做爹的发鬓白。(薛仁贵云)父亲母亲不知,您孩儿不是明明白白的回家来。我私自离了边庭,探望父母。我便要去也。(正末云)婆婆,管待孩儿哩。(卜儿云)老的也,将甚么管待孩儿那?(正末唱)【醋葫芦】你将那酒去买,鸡快宰。(卜儿云)老的也,着些甚么买那酒和鸡来?(正末唱)你与我店东头折当了那一对旧麻鞋。(卜儿云)便买些小酒食也醉不的他,驴哥儿酒量大哩。(正末唱)你道是薛驴哥酒量儿宽似海,(带云)婆婆,有!有!(唱)床底下还有那二升家的乔麦。哎!儿也,知他是甚风儿足律律,吹你可兀的到家来。(张士贵领卒子冲上,云)兀的不是薛仁贵?听圣人的命,因为你不理军事,私自还家,圣人着我拿你回朝定罪。左右与我将薛仁贵执缚定者。(薛仁贵慌哭科,云)似此怎了?父亲,着谁人救我也?(正末唱)【幺篇】则见他怕撇撇开圣旨,早唬的来黄甘甘改了面色。(张士贵云)令人两边摆着,休着那老的上前来。(卜儿哭科)(正末云)儿也。(唱)则见他恶哏哏的公吏两边排,则除是南海救苦难观自在。(张士贵云)打开那老的,休着他劫夺了。(正末唱)唬的我磕头也那礼拜。(带云)大人。(唱)你饶过俺孩儿一命不强似把万僧斋?(张士贵云)令人快与我拿了去者。(薛仁贵云)父亲、母亲,您孩儿顾不的你了也。(正末哭科)(唱)【浪里来煞】把孩儿扑碌碌推出门,(张士贵云)抢出去杀坏了罢。(正末唱)眼睁睁的要杀坏,空教我心劳意攘怎支划?(张士贵云)执缚定着,休走这厮也。(正末唱)我只见麻绳背绑教他难挣坐,养谁来把孩儿耽待?哎哟!儿也,咱要相逢,则除是九重天将这一纸赦书来。(正末同卜儿下)(张士贵做推薛仁贵科,云)你休推睡里梦里。(下)(薛仁贵醒科,云)一觉好睡也。嗨!原来是南柯一梦,唬杀我也。我恰才饮了三怀酒醉了,偶然睡着,一梦中直到家乡,见我一双父母,如此贫穷苦楚。天那!我何日能勾相见也?(做悲科)(徐茂功云)老夫徐茂功,不知薛仁贵在前厅上为何烦恼?我须索问个缘故。(做见科,云)呀!元帅为何烦恼?敢嫌官职小么?(薛仁贵云)军师大人,不嫌聒絮,听小将慢慢的说一遍咱。(诗云)从小长在庄农内,一生只知村酒味。皇封御酒几曾闻,吃了三杯薰薰醉。一灵真性到家乡,正和父母同欢会。门首忽听大叫呼,传宣总管张士贵。道我私自离边庭,奉命差他来问罪。将咱反绑至阶前,一刀劈得天灵碎。不觉惊回一梦醒,刮在帅府前厅睡。遥望家乡安在哉?想起父母痛流泪。告你个开疆展土老军师,可怜见背井离乡薛仁贵。(徐茂功云)原来是这般。我与你奏知圣人。着元帅衣锦还乡。就将俺女孩儿赐你为妻。一同见你父母去。夫荣妻贵,共享天恩。可不好也。(薛仁贵云)谢了军师大人。不敢久停久住,将着黄金百两,御酒千瓶,回家见父母,走一遭去来。(徐茂功诗云)只因你三枝箭定了天山,敕赐与黄金印拜将登坛。(薛仁贵诗云)当日个哭啼啼抛离父母,今日个笑吟吟衣锦荣还。(下) 第三折(丑扮禾旦上,唱)【双调】【豆叶黄】那里,那里,酸枣儿林子儿西里。俺娘着你早来也早来家,恐怕狼虫咬你。摘枣儿,摘您娘那脑儿。你道不曾摘枣儿,口里胡儿那里来。张罗,张罗,见一个狼窝,跳过墙啰,唬您娘呵。(云)伴哥,咱上坟去来,你也行动些儿波,(正末扮伴哥上,云)你也等我一等儿波。今日正是寒食。好个节令也呵。(唱)【中吕】【粉蝶儿】正值着日暖风微,一家家上坟准备。准备些节下茶食,菜馒头,瓢漏粉,鸡豚狗彘。这的是甚所乔为,直吃的恁般沙势。【醉春风】可不的失掉了鑞钗錍,歪斜着油髟狄髻。上坟的须有许多人,也不似你!你!吃的个行不是行,立不是立,醉了还醉。(禾旦云)伴哥。俺看田苗去来。行动些儿。(正末云)你见么,远远的不知甚么人来了?(禾旦慌科,云)伴哥,兀的不一簇人来了,唬杀我也。(正末唱)【十二月】敢则是一簇簇踏青拾翠,一攒攒傍陇寻畦。俺只见一道儿红尘荡起,(薛仁贵躧马儿领卒子上,云)某乃薛仁贵是也。摆开头踏慢慢的行。(正末唱)元来的一骑马闪电奔驰。一从使都是浑身绣织,一将军怎倒着缟素裳衣?【尧民歌】呀!莫不是空中降下雪神祗?(薛仁贵云)兀那庄家,你住者。(正末唱)他叫一声雄吼若春雷。(薛仁贵云)你休慌,我要问你句话哩。(正末唱)唬的我心儿胆儿急獐拘猪的自昏迷,手儿脚儿滴羞笃速的似呆痴。禁也波持,身躯怎动移,我可便不待酒佯妆醉。(薛仁贵云)兀那厮,我问你咱。(正末唱)【上小楼】蓦听的人言马嘶。威风也那猛势。唬的我战战兢兢,慌慌张张。只待要哭哭啼啼。这一壁那一壁,怎生逃避?好着我磕扑的在马前跑膝。(薛仁贵云)兀那厮,我问着你,您休推东主西的。(正末云)小人怎敢?(唱)【满庭芳】怎敢道是推东主西?我则怕言无关典,话不投机。(薛仁贵云)你可是土居也?可是寄居?当着甚么差徭?(正末唱)孩儿每在龙门镇民户当夫役。(薛仁贵云)您成群打伙,在这里做甚么哩?(正末唱)今日正百五寒食,上坟的都是同乡共里,吃酒用瓦钵和这磁杯。怕官人待要来敛科税,我去村头行报知。官人也你但道的我便依随。(薛仁贵云)我问你东庄里薛大伯家,有个孩儿是薛驴哥,你认得他么?(正夫云)孩儿每认得他,认的他。(唱)【快活三】俺两个也曾麦场上拾谷穗,也曾树梢上摘青梨。也曾倒骑牛背品腔笛,也曾偷的那生瓜来连皮吃。(薛仁贵云)既然你和薛驴哥是相识朋友,他从小里习学甚么艺业来?(正末唱)【迓鼓儿】他、他、他,从小里,他、他、他,不务老实。便把那枪儿棒儿强温习,偏不肯拽把扶犁。常只是抛了农器演武艺,就压着那-班一辈。与他副弓箭能射,与他匹劣马能骑,更使着一条方天画戟。(薛仁贵云)他那一双父母,如今有甚么人侍养他?你说一遍,我是听咱。(正末云)他那老两口儿年纪高大,则有的这个孩儿,可又投军去了十年光景,音信皆无。做父母的在家少米无柴,眼巴巴不见回来,好不苦也。(唱)【鲍老儿】不甫能待的孩儿成立起,把爹娘不同个天和地。可不知他在楚馆秦楼贪恋着谁?全不想养育的深恩义。可怜见一双父母,年高力弱,无靠无依。那厮也少不的亡身短命,投坑落堑,是个不长进的东西。(薛仁贵云)兀那厮,你也还认的那薛驴哥么?(正末云)孩儿每怎么不认的他?我若见了他呵,去他那鼻凹里,直打上五十拳。(薛仁贵云)兀那厮,抬起你那头来,睁开你那眼,则我不就是薛驴哥那?(正末云)早是你,孩儿每也不曾说甚么哩。(薛仁贵云)你也骂的我勾了也,您不知我如今做了天下兵马大元帅,奉圣人的命,着我衣锦还乡,家中见父母去也。(正末唱)【耍孩儿】则你那老爹娘受苦你身荣贵,全改换了个雄躯壮体。比那时将息的可便越丰肥,长出些苫辱的髭髟力。我才咒骂了你几句,你权休怪,也是我间别来的多年把你不认的。(薛仁贵云)我不怪你,恕下官不下马也。(正末唱)哎!你看他马儿上簪簪的势,早忘和俺掏斑鸠争攀古树,摸虾蟆混入淤泥。(薛仁贵云)自我投义军之后,我一双父母,怎生般过活?你再说一遍,与我听咱。(正末唱)【一煞】你娘可也过七旬,你爹整八十,又无个哥哥妹妹和兄弟。你爹也曾苦禁破屋三冬冷,您娘也曾拨尽寒垆一夜灰。饿的他身躯软,肝肠碎。甚的是肥羊也那白面,只捱的个淡饭黄虀。(薛仁贵云)俺父亲母亲,也曾思想我么?(正末唱)【煞尾】他从黄昏哭到明,早辰间哭到黑,哭你个离乡背井薛仁贵。(云)则你那一双父母,朝暮倚着柴门,望那驴哥儿。知道几时回来,兀的不艰难杀了也。(唱)可怜见你那年老的爹娘盼望杀你。(天旦同下)(薛仁贵云)原来我一双父母,受如此般苦楚。我不敢久停久住,只索赶回家中,见父亲母亲去者。(薄云)辽左回来荷主恩,黄金百两酒千尊。归家手奉双亲寿,可比农庄胜几分。(下)第四折(杜如晦上,云)老夫杜如晦是也。自从薛仁贵杀退辽兵,三箭定了天山,班师回朝,加为兵马大元帅,将徐茂功的女孩儿赐与薛仁贵为夫人。着他衣锦还乡。今奉圣人的命,着老夫赍敕传示徐茂功,直至绛州龙门镇,与薛仁贵一家儿封官赐赏。早将这敕书送与茂功去了,老夫不敢久停久住,须索回圣人话去也。(诗云)则为那薛仁贵跨海征辽,鸭绿江累建功劳。赐黄金回家庆寿,加封赠重取还朝。(下)(正末扮孛老同卜儿、旦儿上,云)老汉薛大伯的便是。婆婆,孩儿投军去了,十年光景,音信皆无,不见回家,怎生是了?(卜儿云)都是你个老的来,你放着他投军去了,你今日受艰难呵,说甚么?老的也,我昨夜做个梦,梦见孩儿得了官,不知可有这福分哩?(正末云)婆婆,梦是心头想。孩儿也,你得官不得官,你早些儿来家。兀的不盼望杀我也呵。(唱)【双调】【新水令】我为你个养家儿哭的眼睛花,哎!则从你去家来我可便放心不下。儿也,你若不是多时归地府,怎十载滞天涯?甚的是出入通达,好教我这烦恼甚时罢。(卜儿云)老的,他世不回来了也,你烦恼怎么?(正末云)我且歇息咱。(卜儿云)老的,你且歇息,我柴门首是看觑咱。(薛仁贵引小旦、卒子上,云)我薛仁贵早来到家门首也。左右,与我接了马者。兀的门前不是母亲也。(卜儿云)那壁来的官人你是谁?休唬我婆子也。(薛仁贵云)母亲,认的您孩儿薛仁贵么?今日得了官来家也。(卜儿云)可知是孩儿薛仁贵,我报复您父亲去。老的也。你欢喜咱,孩儿得了官来家也。(正末云)是真个?婆婆,俺出这柴门是看咱。(做见科,云)谁是薛仁贵?(薛仁贵云)则我便是薛仁贵。受您孩儿几拜。(正末唱)【殿前欢】俺孩儿便得来家,你看他参随人马甚头踏?(薛仁贵云)您孩儿不觉的去了十年光景也。(正末唱)这十年光景成虚话,可是真假。疑怪这灵鹊儿噪晚衙。喜蛛儿在檐前挂,魂梦儿撇不下。我数日前笃速速眼跳,昨夜里便急爆灯花。(薛仁贵云)您孩儿三箭定了天山,杀退摩利支,加我为天下兵马大元帅,敕赐英国公的女孩儿招我为婿。今日衣锦还乡,探望父母来。小姐,你拜我一双父亲咱。(小旦拜科,云)公公婆婆,受媳妇儿八拜咱。(卜儿云)哦!你是英国公小姐,兀的不折杀老身也。(大旦云)俺今日父子夫妇团圆,公婆大人请坐,受媳妇儿拜贺者。(卜儿云)孩儿也,这十年光景,多亏了媳妇儿侍来俺老两口儿也。(正末唱)【甜水令】我经了些冉冉年华,萧萧冬月,炎炎的那长夏,盼的我心切切眼巴巴。这其间干运供给,执虀捥菜。缝衣补衲,多亏你这柳氏浑家。(薛仁贵云)大嫂,这十年间多亏了你侍养我一双父母。小姐,我和你拜谢柳氏咱。(小旦云)姐姐,多亏了你侍奉公婆,受您妹子几拜。(大旦云)小姐也,我则是个庶民百姓之女,你乃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,请自稳便。(二旦同拜科)(正末云)媳妇儿,从今以后,您两个也不要分甚么前后,也不要分什么大小,只做姊妹称呼,可不好也?(唱)【折桂令】定道是俺家门则有这媳妇儿贤达,谁知你又被皇恩赐与娇娃。一个是勇烈之夫,一个是糟糠之妇,一个是宰相之家。那一个知礼数,好生谦洽;这一个忒温泉,并没参差。您两个堪羡堪夸,无衅无瑕。这一个村庄妇,曾举案齐眉;那一个官宦女,似锦上添花。(徐茂功引卒子上,诗云)昨朝辞凤阙,今日到龙门。一家增喜气,千载颂皇恩。老夫徐茂功,因为薛仁贵征辽有功,钦赐衣锦还乡去了。今奉圣人的分,着小官赍诏前去龙门镇,将他一双父母同妻柳氏,皆加封赠,重取回朝。来到此间,是他门首。令人报复去,道有徐茂功奉命至此也。(卒子云)喏!报的元帅得知,有徐茂功奉圣人的命,到于门首。(薛仁贵云)快装香来,等我亲自接待去。(做见科)(徐茂功云)薛仁贵,老夫奉圣人的命,亲赍丹诏至此,与您一家儿封官赐赏。(薛仁贵云)早知大人前来,只合远远迎接。幸恕薛仁贵之罪也。(正末、卜儿、旦儿换冠服科)(正末唱)【喜江南】呀!怎知道今日呵,得遇这荣华?则俺个苍颜皓首一庄家,也会绯袍象简带乌纱。孩儿你可也喜咱,不枉了从前教你学兵法。(徐茂功云)薛仁贵,你一家儿望阙跪着,听圣人的命。因为你有盖世功勋,加封平辽公,食邑十万户。你父母赏赐黄金百斤,柳氏、徐氏,并封辽国夫人。钦限三月,重复还朝。谢了恩者。(众谢恩科)(徐茂功云)我想当日,摩利支在鸭绿江白额坡前,扎下军营,单搦俺大唐家名将出马。是的俺大唐名将死的死了,老的老了,全得元帅三箭,方能退得摩利支,成此大功。今日圣人加官赐赏,亦不枉了也。(正末唱)【沽美酒】元来个大唐朝也名将乏,俺孩儿肯奋发,只他这一片忠心报国家,和辽兵做场厮杀,才得那干戈罢。(薛仁贵云)父亲,您孩儿跨海征辽,曾立下五十四件功劳,争些儿被总管张士贵白赖去了。若非军师大人,定夺功罪,您孩儿岂有今日。(众谢徐茂功科)(徐茂功云)这是奉圣人的命,着老夫论功升赏。何足谢哉?(正末唱)【太平令】虽则是唐天子操持生杀。怎当他张总管卖弄奸猾。若不遇老军师神明鉴察,险把俺白袍将功劳勾抹。今日个爵加,赏加,受这般样显达,呀!俺把你大恩人如何报答。(徐茂功云)元帅,你一门荣贵,钦取还朝,是人生最喜的事。就今日杀羊造酒,做一个大筵席庆贺者。(词云)白袍将世上无双,平高丽威振边疆,扶持的乾坤清泰,揩磨的日月辉光。一个薛大公灵椿不老,一个薛大婆共乐萱堂。一个宰相女甘心做小,一个糟糠妇分外贤良。降丹诏,全家封赠,改门闾,荣耀非常。若不是徐茂功辕门比射,怎显得薛仁贵衣锦还乡?题目徐茂功比射辕门正名薛仁贵荣归故里
【南吕】一枝花。元代。商衟。 远寄粘花惹草心,招揽风流事,都不似今日个这娇姿。伶变知音,雅有林泉志。合欢连理枝,两意相投,美满夫妻相似。【梁州第七】甘不过轻狂子弟,难禁受极纣勤儿。撞声打怕无淹润。倚强压弱,滴溜着官司。轰盆打甑,走踢飞拳。查核相万般街市,待勉强过从枉费神思。是他惯追陪济楚高人,见不得村沙谎厮,钦不定冷笑孜孜。可人,举止。为他十分吃尽不肯随时,变除此外没瑕玼。聚少离多信有之,古今如此。【赚煞】好姻缘眼见得无终始,一载恩情似弹指,别离怨草次。感恨无言谩搔耳,后会何时?唱道痛泪连洒,花笺闷写相思字,托鱼雁寄传示。我志诚心一点无辞,无辞惮去伊身上死。
【南吕】一枝花 题东湖纤云。元代。任昱。 题东湖纤云曳晓红,远树团晴翠。好山如凤凰,新水似琉璃,巧画屏帏。壮观蓬莱地,东湖景最奇。两三行鸥鹭清闲,七十二峰峦秀美。【梁州】露屿寺僧吟翠微,月波楼客宴金杯,宝华台殿松阴蔽。赤栏桥畔,想像瑶池;金沙路上,胜却苏堤。若东坡来此游历,向西湖懒把诗题。学士庙绀宇朱扉,观音洞金堂玉室,宰相家翠竹清溪。会稽,鉴水。贺知章谩奖多佳致,放船去在天际。杨柳风轻生浪迟,漾动玻璃。【尾】供盘鲜鲫银丝鲙,对酒名花锦绣机,香满衣醉似泥。落照时渔唱起,棹苍烟乘兴而回,煞强如误入桃源洞天里。
【南吕】一枝花 间阻风吹散。元代。徐琰。 间阻风吹散楚岫云,水淹断蓝桥路。死分开莺燕友,生拆散凤鸾雏。想起当初,指望待常相聚,谁承望好姻缘遭间阻。月初圆忽被阴云,花正发频遭骤雨。【梁州】他为我画阁中倦拈针指,我因他在绿窗前懒看诗书。这些时不由我心忧虑。这些时琴闲了雁足,歌歇骊珠。则我这身心恍惚,鬼病揶揄。望夕阳对景嗟吁,倚危楼朝夜踌蹰。我、我、我,觑不的小池中一来一住交颈鸳鸯,听不的疏林外一递一声啼红杜宇,看不的画檐间一上一下斗巧蜘蛛。景物,态度。蛛蛛丝一丝丝又被风吹去,杜宇声一声声唤不住,鸳鸯对一对对分飞不趁逐,感起我一弄儿嗟吁。【尾声】再几时能够那柔柔条儿再接上连枝树,再几时能够那暖水儿重温活比目鱼,那的是着人断肠处。窗儿外夜雨,枕边厢泪珠,和我这一点芳心做不的主。